“不是所有的开放教室都叫创新教学空间”，这似乎是一个不言自明的说法，但在与家长和同行的交流中，我们不难发现，这种误解是常见的。
所谓创新教学空间（InnovativeLearningEnvironment,简称“ILE”），在其物理形态上常常是与传统教学空间的固定教室、固定桌椅相对的开放灵活教学空间。这个特征显而易见，因此也容易导致人们误以为开放教室就是ILE。加之，在新西兰基础教育的历史上，年代曾经出现过一批开放教室（OpenSpace）的尝试，但当时的教学方法和学习技术并没有实现与之有效的配套，这个尝试没有带来特别积极的成果。对这段历史的记忆，也强化了一些同行（我曾经和多个其它学校的老师有过激烈的讨论，从中得知了他们的一些观点）和社会人士（比如家长）对当前ILE推进的怀疑乃至反对态度。
这里我想要提出我的看法是：软性的教学方式和硬件的教学环境一旦不配套，任何一方的优势都难以发挥出来，反而各自的劣势都彰显无遗。二三十年前并没有普及的移动电子设备和WiFi，也没有Google等提供的大规模云计算学习平台。我可以想象当时的开放教室与今天一批创新学校提倡和实践的ILE本质上不是一回事。
那么，究竟什么是创新教学空间？
首先，从学习目的的根源上来说，空间上的创新根本上是为了服务教育目的的衍进。即，当今我们的学校教育相对弱化标准化、记忆性的知识的学习，也相对弱化模式化、流程化、分学科的学习（如果这不是某一所学校的办学理念和方针，那很可能该学校也没必要建设ILE）；强化个性化、学科融合、探究式的、学生自主的协作性学习（这话说起来有点虚，但我相信读者可以理解）。也就是说ILE需要服务这个目的，以这个目的为初心来设计和运作，才有可能是好的ILE。
既然是要创新和个性化，就意味着每一所拥有ILE的学校完全可以各不相同，也应该各不相同。ILE在物理空间上的常见，但不是必须具备的基本特点包括：大量的学生灵活的群聚和分散参与学习活动；多名老师联合教学；教学楼内透明墙体为主，或者没有墙；没有明确的讲台（教室的前后关系模糊，老师可以在空间里的多个地方实施教学活动）。
（我校ILE布局的典型情况，整体的大通间。）
同时，创新教学空间应该拓宽成一个整体有机的教学系统，包括但不限于室内室外的整合、教学时间和场景上的灵活切换和融合，在线和线下教学如何作为优势互补的整体来促成师生的共同学习。这个过程中，学校和老师往往学习思考的不仅是学生学什么，还有这些学习究竟会如何发生。
（学校有自己的鸡圈，也通过在教学楼一角放置孵蛋器来配合小学生科学课程的学习，学生可以直接观察到鸡蛋孵化的过程。）
最后，创新意味着不能一成不变。昨天的创新很可能是今天的常态和明天的历史。每一批学生和教学空间使用中持续浮现出来的新问题、新情况，都可以通过家具布置的变化、摆设和装饰的增减等手段来迭代和完善已有的空间。因此，即便是同一所学校，理想情况下其ILE也应该是在建成后常换常新的。
（学校教学楼层之间也是通的，这在实现了高透明、高采光、高通风的同时也带来了年级之间无隔音的问题，有时候显得有点嘈杂。为了缓解这个问题，学校组织了师生利用家里的鸡蛋包装盒，剪裁、上色成千上万个小“降噪伞”，组合成了美观、降噪、变废为宝的大型室内装饰。这也是一个学生探索性学习和习得基础物理知识的良机。）
（学校的内部装饰常常根据当时教学的主题发生变化。我们学校通常每年有显著的更迭，每学期有局部的调整。这是去年根据2-3年级的昆虫学习而增设的“蜻蜓”。）
如何发挥创新教学环境的优势？
ILE有它高潜力的一面，也有一些潜在的弊端。（可以参考之前的文章什么是学得融怡？先从教学环境谈起）。作为ILE的设计和使用人的教师（和学生），就需要在其中持续发挥主观能动性，从而尽量发挥出ILE的内在优势。这需要老师积极且持续地对教学做一些改革和创新，以扩大学生协作性学习的机会；也扩大教师间的团队协作，尽量实现每一名教师能够扬长避短。学校和教学团队大致需要就ILE做几方面的探索和调整。
（教学团队一般在每学期开学前就此前空间布局的优劣和新学期的学习安排对家具布局做商议和新的调整。比如，某个学期可能会有更多的阅读安排，那我们就考虑把图书馆的书架搬到学习空间的中央，方便学生在尽短的时间里获取到书籍。）
软性分割的教学空间：即，对整体教学空间根据教学组织形式做软性分割，实现既透明可视，又有学生容易理解的分界线。比如通过调整座椅、地垫、电视屏幕的位置，划分出若干个供老师讲授的教学位。然后在他们之间摆设高脚的桌椅和书橱等家具、用具划出一些自习区和供学生穿梭往来的路径。整体上看起来自习区和教学位是穿插的，且几名教师之间通常可以随时互相看到对方在做什么，没有相互的硬屏障。因此，在需要做出临时调整的时候，可以即时调整。
（桌椅、学习物品架等家具起到的软性分割作用。）
（家具选择上也需要考虑到孩子的年龄段。上图中2-3年级的家具明显和7-8年级的不同，但同样起到软性分割空间和辅助教学的作用。）
完整的网络布设及娴熟的在线教学：第一个问题上我没有足够多的专业知识来进一步展开说明。我所观察到的是，我们学校前后三年里经历了两次WiFi系统的更新升级，才实现了校园内上千台设备同时运转且无死角流畅上网的需求。我清楚记得两年前，教学活动中如果上百名学生集中在一个地点，容易出现网络明显变慢，Google的一些学习平台难以打开的窘境。这些是需要“幕后”负责网络硬件工作的团队持续改进设备和系统来达成的。而作为资源有限的（公立）学校，能不能特别及时地投入资金也是一个长期的问题。第二点是教师和学生是不是都有足够的电子设备可以随时使用，以及不是有足够娴熟的在线教学能力。试想，如果教师自己不大会使用这些教学平台和App，那在线和线下学习的无缝衔接和有机结合也就无从谈起了。
灵活的上下课时间：学校一天没有密集的上下课铃，而是由3个大约分钟的学习时段组成一天的日程。在这分钟内，教师和学生可以灵活安排学习内容，并根据学习的进度调整学习活动的切换时间。所以在这分钟之内，学生完全有可能从以读写为主的语文学习、过渡到艺术赏析、最后户外体育活动为收尾。（可以参考之前的文章学生自主学习和领导力发展）也就是说，如果相反，有一个开放空间，但没有灵活的教学时间，ILE也往往不成为ILE。一个开放的、追求协作和深入学习教学活动常常不能固定在45分钟的框架内。
赋权式的师生关系：在师生关系上，ILE需要教师对学生有高度的信任，把他们当作学习的主人和教学活动中的合作者来对待。教师的其中一些重要责任是教会学生自主自决，给学生自决的机会，降低老师在做决定中的主导作用。我们学校的学生普遍会带自己的电子设备来上学，也会在老师的指导下根据自己的学习需求制定每个人个性化的学习日程表（课程表），这些都要求教师在教学观念上和教学活动的安排上学会并享受放权给学生，让学生充分地去探索他们在学习上乃至人生上的价值观、信念、兴趣和自主性。（可以参考之前的文章学生自主学习和领导力发展）这个拿捏起来也没有统一的标准。我们常常会发现，一旦师生互信关系建立起来了，即便你“太”放手了，学生往往还是会回归，在他们没有把握的时候来寻求老师的帮助。（当然，哪个学校能没有几个熊孩子呢？）
高度协作的教师关系：典型的ILE通常会有3名或以上的教师在同一个大空间做联合教学。不同背景和经验的老师很可能原本在各自的教室使用不同的课堂流程、课堂管理系统和策略，这时候需要大家互相协商出一个整体统一的最佳方案。否则，很容易导致学生课堂习惯混乱，也很容易出现多名教师间互相拉扯搞得很疲劳的情况。也就是说团队应该在教师个人兴趣和能力上扬长避短，每一名教师完全可以教授不同的课程和组织不同的活动，但同一团队在学生管理、激励、奖罚上要保持一致。这方面受挫的案例也不罕见，我们学校有独立教学能力很强的前同事，因为难以适应这种对开放协作的高要求和新变化，最终选择离开，去自己更适合的地方任教的。
最后，探索、开放的态度不可少：ILE的持续成功需要学校各个层面长期创新的毅力和勇气。我们需要承认和接受创新和失败是一对双胞胎，大胆试错、拥抱改变。这个过程既令人心潮澎湃又使人筋疲力竭。其中酸甜苦辣，相信教学创新路上的同行们自有体会。
所以总结起来，ILE常常有开放教室，但仅有开放教室是远远不够的。只有学校的教学理念、教学活动的组织办法、人际互动等软硬件配套革新才能是良好的I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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